原标题:华禹钧瓷——手艺
民间流传着许多好手艺。艺人凭借双手以简单的工具,靠常年熟练的功夫,制作出各式各样的器物,供人使用欣赏。手艺不但是一种劳作的方式和技能,还代表了一种职业、生活和精神。
做钧瓷看似整天与泥火打交道,是又粗又累的活,可那是一门了不起的手艺呢!钧瓷72道工序,道道是技术,没有师傅的言传身教,不经双手泥巴地身体力行,没有几年苦练下来的功夫,您是感受不到制瓷的诀窍,感悟不到钧瓷的美的!
咱就说那“泥”,它可不是一般的黄土,而是有许多精选的矿石,像中草药一样“炮制”而成,不同的泥有不同的“脾性”,性硬性软、色白色黑,有做大件的,有做小件的,有做人物的,或注浆、拉坯、印坯而用。
行内人叫钧瓷釉料为“药”,各种原料起着不同的功效,奇妙的窑变之根本就在这“药”的组配上,可神奇着呢!古辈子一来,钧瓷釉方这门手艺是秘不传人,即使是自己亲人也是传男不传女。您请俺吃顿饭喝盅酒,配缸釉,那没问题,是您看得起俺!“把釉方抄一个吧”,那不行!您不是夺俺饭碗嘛!再说配方是死的,经验可是活的啊!
钧瓷行当中最有表演性的是手拉坯,您看拉坯艺人把一块泥“啪”地摔到轮中心,随着陶轮的飞转,泥块上下变粗变细,或宽或窄,伴着艺人手法的变化,泥有了形,有了神,是碗,是罐?呵!是一个玉壶春啊!
手拉坯这门手艺有三年不出师之说,“轮上一分钟,私下三年功”。就光说这技术吧,杀泥、揉泥、抱泥头、起形、收形、割坯、旋坯,就够你学几年了。以前的碗匠要跟师傅当三年“奴隶”,出师做活,拉不好坯,“谁的徒弟”?丢大人咧!要想拉个瓶、炉、鼎、洗这一些玩意儿就更难,光有技术还不行,要有艺术天赋,要去悟,去揣摩。手艺人往往既是制作高手又是设计能人,干完活还要揣摩几个像样的形,要翻翻谱,走动走动偷看几个好样子,再能说出个理,讲个道,那就是高手能人,受尊重着呢!
钧瓷“生在加工,长在成形,死活看烧成”。说起烧窑师傅,在以前按北京话来说那可是“爷”的主儿!那是练有“火眼金睛”的孙猴子,一看火焰,是氧化还原,温度高低,烧好烧坏全知道了。钧瓷窑变那是俺“老孙”在叫它变呢!给俺弄瓶好酒来,喝个痛快,烧个醉窑,给您烧几个稀世珍宝来!
我喜欢钧瓷这门手艺。
炼泥、拉坯、捏个玩意儿、上釉烧窑……体力的释放,心思的投入,精神的享受。
陶轮在转动,转走了疲劳,转出一个个有生命的“坯胎”,那是匠人在“生产”,产出一群群活生生的小生灵。
泥巴在您手中揉来捏去,是猫是狗由您摆弄,在别人手中是一块无声的泥土,此时您却成为上帝,泥土能幻变万物。
酷暑之夏、严寒之冬,抽支烟,静心坐在窑边,望着窑中喷出的火焰,那是希望之光,生命之火!心中已看到一件件钧瓷在烈火中窑变升华。
出窑了,你总是按捺不住激动的心,微开窑门,从缝中窥视;总是不顾高温,双手捧起一件端详着,那是父亲抱着新生婴儿的心情。
我喜欢钧瓷,更喜欢艺人亲手制作的钧瓷。
它虽没有花哨的形,那么深的寓意,只有坯体上圈圈旋痕,粗犷的手印,拙拙的做工,浑厚的釉,却融进了匠人们智慧的血汗,朴实无华的情感,显得那么鲜活、质朴、可爱;捧在手中,摆在柜里,慢看细品,看到的不是五颜六色的瓷,而是一个满手泥巴、流淌着汗水、神情平静的艺人;在你心中展现的是一幅勤劳、无欲、祥和的生活画卷。
一件好的钧瓷也许不在于形釉,更不在于包装说明,它的美不用言说,直透心灵深处,那正是手工艺品的美,它渗透着人的智慧和情感,它已超越了“物”的价值和功效,是一个故事、一则寓言,是一段历史,是情思、希望,是寄托。
钧瓷艺人的生活是平淡的。学艺制瓷、赚钱生活。他往往没有太大的光环,他需要的是平静的生活,一生靠的是手艺,做瓷是为了生活,生活就是做瓷做人,经年积月,无限反复,从不经事的少年到饱经风雨的老人,瓷与他相伴一生,手艺越加老道,人越加厚道,情越加醇烈。
有一句民谚正是神垕老辈陶瓷艺人的生活写照:“自小捡碳渣,长大进窑场,老了摆瓷摊。”在神垕您会见到很多这样的老艺人,他安详地坐在那里,注视着件件钧瓷,耳听着您对瓷与人的赞许,似乎毫不动心,抽口烟,抿口酒,有的只是一分安详。他们一生与瓷打交道,瓷就是他们生活的一部分,老来子孙绕膝,徒弟成群,手艺代代相传,他已满足了。
在我们经过了崇拜英雄、名人、金钱之后,也许会明白人生的真谛就是一个平淡,我们把那些泰斗、大师的头衔戴在这样的艺人头上,也许并没有考虑他们是否需要,也许是我们更需要这些名分来证明手中的瓷的价值。更多外在的评选认定,只是在搅乱一个秩序、一分宁静,背离这个行业很远很远。
如今,老手艺逐渐在失传。
钧瓷也在向工业化发展。新的科技会提高产量,降低劳动强度,推出新的形式美,更好地满足市场的需求。包装宣传可以创造一件产品更丰厚的利润,提高钧瓷知名度。现代商业性造物运动无可厚非,时代不可逆行。
但我还是希望留住传统的手艺,钧瓷毕竟不是标准化的工业产品,科技能解决的是技术基础,艺术还是要艺人来创造的。西方发达的工业文明,反倒唤起了传统手工艺的复苏和发展,特色文化成为一个民族一个国家的代表;景德镇、宜兴等瓷区经过了几十年的革新,反又回到了老手艺上来,也正是这些老手艺给他们带来了新的春天。
手艺不单是一种技能,更是一种生活方式,一种文化。手艺是养人的,一大批匠人以手艺为生,虽不富有,但也完全可以过着平实的生活,他们的创造虽带不来太多的经济增长,却丰富了民间地域文化,带来和谐安定。手艺的代代相传是文明的相传、延续,它的消失也正是一种文化生活方式的消亡。
留住手艺,爱护艺人,守候平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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