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臧棣：解读格丽克的“朴素”，在纷乱的世界中重拾诗意 | 文化讲堂第3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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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1-07 15:47

原标题：臧棣：解读格丽克的“朴素”，在纷乱的世界中重拾诗意 | 文化讲堂第31期

露易丝·格丽克获得今年诺贝尔文学奖，在我国国内文学圈引起了巨大的争议，有人认为格丽克的诗并没有达到诺贝尔文学奖的水平，有人认为诺奖已变味，而诗人臧棣却对格丽克的诗评价极高，称其为像艾米莉·迪金森一样伟大的诗人。

格丽克相比其他诺奖选手有何优势？诺贝尔文学奖发给格丽克有何深意？从格丽克的诗来看我们当代诗歌写作，我们又能获得哪些启发？本期搜狐文化讲堂邀请著名学者、诗人臧棣为大家解读格丽克的诗歌密码。

以下为讲座内容摘录：

格丽克相比其他诺奖选手有何优势

露易丝·格丽克

诺贝尔奖给格丽克的授奖词说她写的是自我，但是她把这个自我用一种非常“朴素”的方式表现出来，除此之外格丽克在素朴之上还有一种类似宗教修行苦行僧那样非常严苛、严酷的肃穆。我们一般描述一位诗人朴素，可能是指他在修辞、遣词造句等风格上意义上的朴素，但格丽克的诗歌精神，以及她使用的语言背后所包含的是一种更加严格自律的跟世界交流的方式，而这种方式在现在的写作潮流里面显得非常特异。

艾米莉·迪金森

我们看艾米莉·迪金森的诗歌也有朴素的一面，她的表达简洁、意象鲜明，行文没有那么多缠绕繁复的句法，按照中文世界的诗歌标准来讲，这些可能都和朴素有关，但在西方的想象里面，作为一个大诗人想要在当代世界立足的话，应该是繁复的、雄浑的、非常威严的、波澜壮阔的风格，比如说罗伯特·弗罗斯特、华莱斯•史蒂文斯、艾略特这样的诗人。但是格丽克相对来讲精神上对自我有非常严格的要求，她曾经饱受厌食症的困扰，所以她能够抹去繁华的表面，直接看到最本真的、跟自然贴近的、没有任何修饰的东西。

我觉得格丽克非常不一样，她的朴素里面包含着非常深的寓意值得我们去玩味、追踪其含义，她的朴素能带来一种非常独特的诗歌氛围，而这样一种表达方式，要想在当代好手林立、高手如云的诗歌界立足并且能够赢得同行的尊敬的话非常不容易。

诺贝尔文学奖发给格丽克有何深意

格丽克作为一个当代诗人，她其实代表一个诗人在这个世界如何去展示生命，或者说诗人在这个世界还能做什么。因为按照我们对诗意的理解，像格丽克所写的每一首诗几乎都有很强烈的诗意，她采用的朴素语言实现了非常诗意的表达，这跟美国其他诗人比如威廉·卡布斯、纽约派的诗人以及金斯伯格那种嚎叫派的诗人都不一样。

T.S.艾略特

现代诗歌美学标准的制定人T.S.艾略特认为现代诗如果要写好，对得起诗人的职责的话，首先要逃避情感，后来中国诗人徐迟，包括三十年代的穆旦等人都是采用这种“对抒情的放逐” 的方式进行创作，因此，格丽克的方式和现代以来诗歌的普遍性趋势是相对立的，她的诗有很强的抒情性。在我看来，如果我们善意地去理解诺贝尔奖今年的颁奖意图的话，格丽克的存在可能代表了西方文学观念里面对诗歌的重新启用或追认，它想要告诉我们，在这样一个充满压力、充满撕裂并且没什么诗意的世界里面还是有诗的一面。除此之外，我觉得诺贝尔文学奖今年选择格丽克可能也代表了西方文学界对西方现代诗发展趋向的一个修正。因为格丽克的诗歌还有一个特点，她很多诗歌的题材是西方神话以及对西方文学传统中很多意象的回应，在她身上能够看到很多西方文学传统、文学理念、文学精神的最新延续。她与金斯伯格这种对西方文学传统采用亵渎或者反讽态度的诗人不一样。

格丽克的咏物诗有何特殊之处

西方的现代诗里面有一个很重要的审美标志，它特别强调戏剧性的情境。我们一般写咏物诗很容易写成一个静物诗，但是像格丽克的《牵牛花》这首诗里面，其实包含了一个“你”和“我”之间、“我”和“我”的另一个人（可能是一个灵魂，也可能是一个神）之间的对话，它蕴含了一种戏剧性的情景。

朱光潜在概括中国诗歌美学特征的时候，用了一个词“静穆”。按西方人理解，东方的智慧，就是“虚静”，这可以说是受佛教的影响，我们讲天人合一和忘我，这里面其实也包含了虚空、寂寞。因此在中国的美学传统里，我们还是偏向于安静。但是格丽克的诗就是一定要充满冲突矛盾，它一定要充满内心的对话，设定“我”和“你”或“我”和另外一个的对话。就像法国诗人兰波所讲，诗歌中的“我”是一个他者，诗歌创作的有趣之处就在于诗人有的时候用“我”来说话，但是这个“我”不一定是我，可能是一个更高的“我”或者说是一个更理想的“我”、更灵魂的“我”，是众多的我中最意外的那个。兰波给诗歌的定义是：我们之所以写诗就是因为诗歌能够转化、改变我们在现实中的形象，而一旦我们接受诗歌所展现出来的生活轨迹或者生活的存在空间，我们就会被改变。

（文字整理：实习生代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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