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社会 > 苕:谁侜予美 心焉忉忉

苕:谁侜予美 心焉忉忉

原标题:苕:谁侜予美 心焉忉忉

爱情,这个东西,说起来应该算是近代产物。只有相对独立的个体,才可能会有销魂蚀骨的爱恋情仇,如果附着于家族、宗族,相敬如宾大致就是男女间可达到的最高境界了。至于霸王别姬、张敞画眉,至多是男性对偶得之女性的妙容和乖顺的千年幻梦罢了,你细品。

《陈风》里有首诗,解读史颇有可耐琢磨之处。诗名《防有鹊巢》,文极短,可引:“防有鹊巢,邛(读如琼)有旨苕(读如条)。谁侜(读如舟)予美?心焉忉忉。中唐有甓(读如辟),邛有旨鷊(读如亿);谁侜予美?心焉惕惕。”

《毛诗序》说,这是“忧谗贼也”,朱熹《诗集传》首先转向“情诗说”,“男女之有私而忧或间(离间)之词”。这首诗带点儿反说的结构,前半部分近乎反问——矮树(堤防)上怎么会有大大的鹊巢,土丘上哪里会长繁茂的“苕”。引出来后半部分,是谁诓骗我爱,让我忧心悄悄。“予美”,郑玄说是宣公,二程说是朋友,朱熹说是男女,一方面这生出了释义的偏歧,另一方面也描出时代的差异。从思想史的角度来说,人们总觉得宋代是礼法制的苛硬固化点,比如把朱夫子刻画成“饿死事小,失节事大”的道学先生,但看疏解的走向,会得出全然相反的结论,个人情欲反倒在此时挣出了些微空间。至于近世,陆侃如、冯沅君也好,闻一多也好,刘毓庆也罢,“男女观”借西学东渐已成大势,细化到所谓男诉苦还是女悲怨,不但不像对南宋儒宗的遥承,倒是借着“现代文明”露出几分“反动”的意味。

于“苕”而言,哪种说法都没那么打紧,重要的是从感情焦虑倒推出来的生境反差,即“邛”之必定难生旨“苕”。这个“苕”之前有一篇写过,《小雅·苕之华》有“苕之华,芸其黄矣”,彼处的“苕”解作凌霄花,落叶藤本植物。这首诗里的“苕”,《毛传》断言,“苕,草也”。陆玑细绎,“苕饶也。幽州人谓之翘饶。蔓生,茎如劳豆而细,叶似蒺藜而青,其茎叶绿色,可生食,如小豆藿也”。中国人种豆,时间也比较久远,豆与粟是轮作的绝佳CP,古代青铜器的铭文也曾描述大豆可以聚集氮素的根瘤,所以“菽”很早就荣登五谷之列。由大豆而延伸至豆类,茎如豆、叶似藿,苕饶这种豆科植物,也就成了早期先民较为熟稔的物种。

对照这些鲜明的线索,今天的搜寻就显得比较容易了,尤其是蝶形花科,也就是豆科,经过了几千年的驯化,不像菊科、蒿属之类庞杂得让人生畏。紫云英是我国的原产植物,有着豆科根瘤固定氮素的共性,也是绿肥的备选项之一。比之大豆、豌豆之类,紫云英的蝶形花,却要更显眼很多。长达15厘米的花梗,举起紫色丛生的总状花序,早夏时节,漫山遍野开放,别有一番勃勃气象。这样平铺生长、茂密而华的植物,在园林育种被视为优良的草坪物种,即便不攀援《诗经》,也可“兼具诗意和美感”。

紫云英的生境,通常在谷底低地,与“邛”这样的山丘,高低相望。今人评价朱熹的“勇毅”,有点“情怯”,只承认老人家抓住了诗歌里的那种“焦虑”情绪。为了演绎这股情绪,现代流的注解又加上情人之间闹了矛盾的“前情提要”,怀疑对方移情别恋,又感觉是第三者插足,而非“爱人”本意。唉,生生把一首质朴的诗歌,转译成电视荧屏上狗血淋头的肥皂剧。这背后是淡淡的迷思,今天号称男女平权,但多数人甚至“女权者”仍还笼罩在“男权”的思维模式之下,也就自然呈现出抓奸、打“小三”呼声极高也看似强悍的表象,甚至学者也堕入彀中,不易自拔。

没有一种植物知道或者需要被戴上人造的冠冕,但偏偏我们爱用这种方式来证明对它们的拥有和支配。说起来,爱情也是这般,现代科学里无非是生物化学的有序反应,叔本华眼里无非是受繁衍本能支配的痴男怨女,偏偏在文学这个所谓的“人学”,才有超出生理欲望的精神契配。可是,放在历史里来看,这无非是形塑女性社会角色的一种集体无意识罢了。再换个角度,相互吸引相互尊重而不是被占有,在甜美旁盛上哀怨便是理想的爱情。嗨,“谁侜予美,心焉忉忉”!

彭澄

责任编辑:

相关知识

苕:谁侜予美 心焉忉忉
三十三天,探秘须弥山顶上的殊胜风光
《平安夜寄意》和啓宇《歲暮感懷》
孙绪的诗有哪些?孙绪的诗词全集8首
《妙法莲华经》说:若人发心起建寺造像,如是诸人等,如见无数佛
那英不认识李菲儿张馨予 尴尬发问“你俩谁啊”
张馨予的长相本来就是很英气的那种美……
《法华经》弥勒问话说塔庙
什么是三千大千世界?
张以宁的诗有哪些?张以宁的诗词全集6首

网址: 苕:谁侜予美 心焉忉忉 http://m.shhpp.com/newsview35480.html

所属分类:美好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