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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岩录》公案译文阐释二十六、汝是慧超（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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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12-06 02:21

原标题：《碧岩录》公案译文阐释二十六、汝是慧超（下）

天台德韶禅师

法眼禅师住持道场弘法时有五百多位弟子，也正是佛法兴盛的时候。当时有一位天台德韶禅师长期参学于另一位很有名望的疏山匡仁禅师，德韶自以为已经得其心法，于是收集整理了疏山匡仁平时所写的文章，还带着疏山匡仁的法相，这是他已得到疏山匡仁真传的象征。德韶带领着徒众一路徒步参学，到了法眼的道场，德韶自己不去方丈室请教，而是让徒弟和同门去向法眼请教，自己在暗中观察。有一天法眼升座讲法，有一僧人发问：“如何是曹源一滴水？”法眼回答：“是曹源一滴水。”“曹源一滴水”即公案里经常出现“曹溪一滴水”，指的是六祖在曹溪传法，寓意六祖传下的禅宗法脉，更深层的含义是以心印心的悟境，“曹源一滴水”的滋味对于未开悟的人来说，怎样描述也是徒然。法眼的回答体现了“一切现成”的宗风，“曹源一滴水”本来就是“曹源一滴水”，答在问中，无需妄求其它理论见解，因为同一条溪里不会再有其它的水。提问的僧人无法理解法眼的答案，有些失望的退下了。而德韶正好在大众之中听到了这段对话，顿时豁然大悟。德韶后来接任法眼文益，传承法眼宗的法脉，成为法眼宗第二代祖师。禅林里接法时都要写一首偈子表明心迹，德韶曾呈给法眼一首偈子，云：“通玄峰顶，不是人间。心外无法，满目青山。”大意是：“最上乘的禅法不是世俗人间的见解可以领会的，心外求法是了无所得的，一切法不出自心本自具足，悟透之后就会发现山河大地无不充满了禅机”。看了这首偈子，法眼对德韶说：“就凭这一首偈颂，你完全可以继承我的衣钵，以后你会受到王侯贵族的推崇，我的成就不如你。”法眼这么说显示了他的谦卑和圆融，禅者在见地上的风光不是世间的风光可比的。德韶后来果然被吴越王钱弘仿迎请到杭州,尊为国师，一时德隆望尊，世人称“韶国师”。

“看他古人，恁么悟去？是什么道理？不可只教山僧说，须是自己二六时中，打办精神。”你看他们古人为什么能开悟？这其中是什么道理？不能总是听我圜悟这个山僧在这里说，你们必须自己每天十二个时辰集中精神参究，像古人一样有荷担如来家业的责任感，他日在尘世中接引大众，那是信手拈来，毫不为难。

所以慧超问法眼：“如何是佛？”，法眼回答：“你是慧超！”这个公案有哪里不尽人意吗？难道没看到云门禅师说：“举不顾，即‘差互’。拟思量，何劫悟。”云门禅师这段话大意是公案举出来时没有人领会，没有人回应，那就错过时机了。再想用理论知识来思量这个公案，那多生累劫也无法开悟了。雪窦后面的偈颂机锋显赫，文采斐然，风光无限啊。来看看：

江国春风吹不起(尽大地那里得这消息，文彩已彰)，鹧鸪啼在深花里(喃喃何用？又被风吹别调中，岂有恁么事？)。三级浪高鱼化龙(通这一路，莫谩大众好，踏著龙头)，痴人犹戽夜塘水(扶篱摸壁，挨门傍户，衲僧有什么用处？守株待兔)。

雪窦用颂词描绘了一个春光明媚、鸟语花香的美丽景象，“江国春风吹不起，鹧鸪啼在深花里”象征着一切现成、心外无法的境界。“三级浪高鱼化龙，痴人犹戽夜塘水”象征着愚痴之人错过了开悟机会，陷入字面的纠葛中徒劳无获。圜悟著语里说这就像“扶篱摸壁，挨门傍户”，没有自己的见解，依赖他人，拾人牙慧，执著在别人的语句之中。下面看圜悟的评唱：

雪窦是作家，于古人难咬难嚼难透难见节角淆讹处，颂出教人见，不妨奇特。雪窦识得法眼关棙子，又知慧超落处，更恐后人向法眼言句下，错作解会，所以颂出。这僧如此问，法眼如是答。便是“江国春风吹不起，鹧鸪啼在深花里”。此两句只是一句，且道雪窦意在什么处？江西江南多作两般解会道，“江国春风吹不起”用颂汝是慧超。只这个消息，直饶“江国春风也吹不起”。“鹧鸪啼在深花里”，用颂诸方商量这话，浩浩地，似“鹧鸪啼在深花里”相似。有什么交涉？殊不知，雪窦这两句，只是一句，要得无缝无罅。明明向汝道，言也端，语也端,盖天盖地。他问：“如何是佛?”法眼云:“汝是慧超”。雪窦道:“江国春风吹不起,鹧鸪啼在深花里”。向这里荐得去,可以丹霄独步。尔若作情解,三生六十劫。雪窦第三第四句,忒杀伤慈,为人一时说破,超禅师当下大悟处,如“三级浪高鱼化龙,痴人犹戽夜塘水”。禹门三级浪,“孟津”即是龙门,禹帝凿为三级。今三月三,桃花开时,天地所感,有鱼透得龙门,头上生角昂鬃鬣尾,拏云而去，跳不得者点额而回。痴人向言下咬嚼,似戽夜塘之水求鱼相似。殊不知,鱼已化为龙也。端师翁有颂云:“一文大光钱,买得个油糍,吃向肚里了,当下不闻饥。”此颂极好,只是太拙。雪窦颂得极巧,不伤锋犯手。旧时庆藏主爱问人:“如何是三级浪高鱼化龙?”我也不必在,我且问尔，化作龙去?即今在什么处?

这首偈颂透露什么消息呢？评唱说，雪窦是接引大众的行家。对于古人难咬、难嚼、难透、难见、容易绕弯的地方，用偈颂透露出来，非常奇特。雪窦能看透法眼接引手段的关键之处，又知道慧超领悟的境界，更担心后人在法眼禅师的语句上曲解，所以才作这样的颂词。

“这僧如此问，法眼如是答，便是‘江国春风吹不起，鹧鸪啼在深花里。’此两句只是一句，且道雪窦意在什么处？”这个慧超这样提问，法眼也就这样回答。这个就是‘江国春风吹不起，鹧鸪啼在深花里。’这两句其实是一句，你且说说看雪窦的用意是什么？江西和江南两地的禅者把这句都分为两段解释，说“江国春风吹不起”是用来颂“汝是慧超”这句话的。就这个消息，即便是江国的春风也吹不起来。至于“鹧鸪啼在深花里”用各位讨论的话来说，浩浩的水流就像鹧鸪在花丛中啼叫。这解释有什么相干吗？殊不知，雪窦这两句话其实就是一句话，若要阐释这两句话要没有一丝漏洞才行。“明明向汝道‘言也端，语也端’,盖天盖地。”明明白白告诉你吧，这个奥妙就在这个“言端、语端”，就这个语句上，而且这个义理可以遮天盖地。慧超问：“什么是佛?”法眼回答：“你是慧超”。雪窦颂：“江国春风吹不起，鹧鸪啼在深花里。”从这里悟入，可以独步于绚丽的云霄之上。如果你用世间常理去理解，那经过三生六十大劫也无法参透了。

雪窦在颂第三句和第四句时，慈悲心起，就为大家把意思说透了。慧超禅师当时大彻大悟时，就好比“三级浪高鱼化龙，痴人犹戽夜塘水。”“禹门”又称龙门，相传为大禹在治理黄河时开凿，黄河流经禹门，河道渐狭，河水千回百转，奔腾澎湃，激山为浪，人称"禹门三级浪"。龙门就在古代的孟津老城，相传被大禹凿为三级。传说每年三月三桃花盛开时，受到天地感召，有鲤鱼跃过龙门，立时头上生角，脖颈及尾部生出长长的鬃毛，腾云驾雾化龙而去。跳不过龙门的，就会被天雷击中，在额头留下印记，点额而回。愚痴之人咬文嚼字，就像连夜排干池塘里的水抓鱼一样，殊不知鱼早就化身为龙飞走了。

“端师翁”即白云守端禅师，是圜悟的师公。所以圜悟称他为“端师翁”。端师翁作了一个颂说：“拿一文铜钱，买了个油糍粑，吃到肚子里去了，马上就不会饿了。”端师翁这个颂什么意思呢？过去律宗的有源律师请教大珠慧海禅师：“修行在什么地方下功夫？”大珠慧海回答：“饥来吃饭困来眠。”有源律师就很困惑的问：“世间所有人每天都是这样做的啊，难道他们和您有一样的功夫？”大珠慧海回答：“不一样啊，他们吃饭睡觉时总是在想别的事情，而我吃饭时吃饭，睡觉时睡觉，所以他们和我不一样。”这个公案和端师翁的颂一样，说的是修行要顺其自然，专注当下，照顾念头，行解相应，不要心外求法。

圜悟说，端师翁这个颂很精彩，就是文笔太拙劣了。雪窦的颂词就非常精妙了。而且不会“伤锋犯手”，意思是在为他人去除执念时不会连累自己。“旧时庆藏主爱问人。”庆藏主即自庆藏主，是圜悟克勤参学过的老师之一。以前庆藏主喜欢问别人：“如何是三级浪高鱼化龙？”圜悟说：“我当时也不必在，我且问你，鱼化龙以后，现在在什么地方呢？”圜悟为什么说“我也不必在”？开悟的人就像鱼化龙一样，怎么还会困在池塘的泥沼之中呢？

———选自刘松林居士《碧岩探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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