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纪合｜每到腊月扫尘时
原标题：周纪合｜每到腊月扫尘时
文/周纪合
岁月流转，腊梅花开，转眼年关逼近，家家户户忙着扫尘布新。一些上班族因工作忙碌，聘请了家政公司帮忙，用不着自己操心动手，家里就打扫得清清爽爽，只等着过新年了。这在上世纪六十年代，是想也不能想的事情。那时我十一、二岁，就像一个懂事的小媳妇，担负起了家里腊月扫尘的任务。
母亲心灵手巧，是远近闻名的裁缝，虽然不识字，但只要流行什么式样的服装，一看就会。在我的记忆里，母亲一年到头都是忙忙碌碌，总是有织不完的布（母亲从不纺线，基本都是和别人换工，她给别人缝衣服，别人纺线），做不完的缝纫机活。白天参加生产队劳动，晚上就着如豆的油灯踩缝纫机。有一次，母亲实在太劳累了，一打盹，手指头被缝纫机机针扎透，血流如注，拿块布条缠缠，稍作休息，又走上了缝纫机。多少个夜晚，当我半夜从梦中醒来时，母亲还是在缝纫机上劳作。
每到冬季生产队活路松泛的时候，就是母亲最忙碌的时候。人们劳作了一年，一家老小总得好赖添件衣裳吧！再是这时候婚嫁的比较多，做嫁妆是女孩人家的义务。一入冬，母亲就被方圆十里的人家请去，按天做缝纫机活（一天两元钱的工钱，给生产队交一元五，记十分工，晚上给排不上的人家做计件活）。整个冬天，母亲很难在家落脚，父亲要参加生产队劳动，因此，磨年麦、打扫卫生就成为我寒假的主要任务，好在那时寒假作业很少。
学校放寒假了，第一件事是磨年麦。趁着天气晴好，我淘好、拣净预先留好过年用的麦子，父亲从饲养室牵来毛驴到磨坊套好，我就开始一个人磨面。石磨高，在向石磨搭麦子时，我得用小簸箕撮上半簸箕麦子，踮起脚才能够得着。箩面柜也得用两只手才能摇得动。小毛驴也来捣乱，走走停停，不时还要偷吃，一晌下来，手忙脚乱，腰疼腿酸。
扫房、扫炕，擦桌椅板凳都不难，最让人糟心的是扫灶房。一年到头，烟熏火燎，灶房到处都是黑黢黢的，我先把锅碗瓢盆搬到院子里，然后戴上草帽、口罩，披上床单，沿高高上低低进行打扫。等到灶房扫完，人也就成了灶王爷，浑身上下都是煤灰，鼻孔成了大烟囱。
打扫完房子，洗涮也是一项重头戏，豆腐坊的豆腐浆成为抢手货。没有洗衣粉等有效洗涤剂的年代，滚烫的豆腐浆能洗去陈年污迹，而且洗过的衣物有淡淡的豆香味，过年时节每家每户都去豆腐坊抢豆腐浆浆洗衣物。天不亮，我把床单、被罩、门帘等应洗的衣物纳入水桶，去豆腐坊排队（往往得排一两天才能等得上）。等到滚烫的豆腐浆舀到桶里，顾不得烫手就急不可耐地进行搓洗，然后又用井水漂洗。一烫一凉，几天下来，两只小手像剥了皮的红萝卜通红通红。
腊月二十三，是灶王爷上天的日子，人家都是一家人热热闹闹过小年，我们家就我和父亲父子二人冷冷静静，我也看样学样包饺子。记得有一年，父亲买了羊肉馅，我包的饺子像小孩的拳头样大，虽然样子丑陋，但我们还是吃得津津有味。待到腊月二十八，母亲回来时，我已经把屋子打扫得干干净净，窗户糊上白生生的竹纸、贴上红艳艳的窗花，父亲也买好了肉、豆腐和各样蔬菜。
母亲回来了，我欢呼雀跃，冷静了一个冬天的家充满了生气。腊月二十九蒸年馍，邻居的婶婶婆婆都来帮忙。大家坐在热炕上，说说笑笑，你捏一个枣山，我捏一个馄饨，再蒸上一锅菜包，白馍足够吃到元宵节后。接着煮肉、炸豆腐……我们家也要过年了！（母亲因一个冬天的劳累，在正月初二待完客后，要整整睡上几天，正月结婚的人家过完初五还要等去做衣服呢！）比起同龄的孩子，我虽扫尘辛苦，但幸福许多，父母亲经年的劳作，换来了我们的丰衣足食，过年也比别人家丰盛几分。
母亲年年冬天外出做活，我年复一年打扫卫生，直至外出求学。等到结婚以后，妻子又接过了扫尘的接力棒。母亲也在我们有了孩子以后，才不再缝纫，一心一意抚育孙子，不用外出奔波。
如今年关大扫除，洗衣有洗衣机，扫尘有吸尘器，房屋也比过去的土坯房好打扫，减少了劳动强度，只是少了浓浓的年味。
“子欲养而亲不在”。父母亲已经作古多年，每到腊月扫尘，我就想起了一世辛劳的父母，只有在遗像前燃香三根，祝愿他们在天国生活愉快，佑我子孙安康。
又到腊月扫尘时……
作者简介
周纪合，大荔县两宜镇人，生于1955年正月。自幼热爱写作，虽身世坎坷而奋斗不止。从政近40年，与人为善，与世无争。老来以舞文弄墨为乐，有百余篇报告文学、散文、小说在中、省、地报刊杂志刊出。愿做一丛路边小草，与世界增添一抹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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