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筋疲力尽》震惊世界时,让-吕克·戈达尔尚未满30岁;当《各自逃生》上映,他已到知天命之年。
此前十年,戈达尔将几乎全部精力放在了说教式的政治电影中,评论界跟不上他的步伐,遂索性忽略他,彼时的他就像个渴望回归艺术电影的孩子,否则又怎会将《各自逃生》称为“第二部处女作”?
《各自逃生》
这是一个非常查尔斯·布考斯基的故事,剧本甚至从他的短篇小说集《镇上最美丽的女人》中摘录了一段作为旁白。
三段看似毫无关联却在不经意间产生交集的人生,有着相似的困惑:无论是梦想逃离都市的丹妮丝,还是在皮肉交易夹缝中求生的伊莎贝尔,抑或是有沟通障碍的保罗,生命就像一场必输的赌局,一旦开局便无法退出,而这也是它的迷人之处。
戈达尔将这场赌局以一种“口吃式”的慢动作甚至停格画面呈现(这一手法使很多观众误以为是拷贝或者蓝光碟出了毛病),当人们习惯的流畅动作被打断,镜头张力旋即达到最大。
例如丹妮丝看到女性被抽耳光的那场戏,抽打的动作以慢速播放,观者的感知时间变长,女性承受的暴力冲击便被放大。
慢镜的最佳运用,则如图所示:保罗突然爆发撞击丹妮丝。放慢的镜头让观众无法分辨在地板上打滚的二人是在打架还是亲热,充满暧昧的慢动作,使暴力升级成为一场极富浪漫主义色彩的“肉搏”。
放慢摄影速度的同时,对话和独白按照正常速度播放,声音跳到画面之前,仿若画面的预告,这使得慢镜头比常规镜头更有趣,再配上加布里埃尔·雅德时而轻松时而颠簸的音乐,用导演自己的话说便是“跌宕起伏”。
除了使用大量慢镜,导演对人物的看法也有转变。
年轻时的戈达尔塑造角色“酷”字当先,“狂人皮埃罗”之所以迷人,是因为生活中没有像他那般诗意且肆意的男人;更不用提《法外之徒》中充满稀奇古怪的浪漫的俏皮三人组。
上了岁数的戈达尔,似乎更希望角色普通而真实:保罗感兴趣的是贬低和控制女性,他甚至会幻想抚摸自己的女儿,对如何与她们沟通却一筹莫展;
两位女性角色,则分别陷入男性的暴力恐惧(保罗不稳定的情绪)和金钱支配(嫖客千奇百怪的要求)中,虽然受到压迫,她们却依旧保持了亲和力和同情心。
此外,戈达尔还多了点“恶趣味”——用大量性元素骚扰观众,尽管它们并非色情的挑逗。
伊莎贝尔·于佩尔饰演的伊莎贝尔面对中年男嫖客时,试图以讲故事分散自己对性以及观众对她臀部的注意力;
而发生在办公室里的那场耸人听闻的四人“游戏”,确实非常布考斯基(布氏在后来发表的小说《好莱坞》中通过一个名叫Jon-Luc Modard的角色证实了该想法确实和自己脱不了干系),只能说此前顽固地沉浸在政治诉求中的戈达尔,一回归就玩high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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