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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中的吃喝:茶不是茶,酥酪也不是酥酪,都是退休老领导的委屈

原标题:红楼中的吃喝:茶不是茶,酥酪也不是酥酪,都是退休老领导的委屈

作为贾府最尊贵少爷宝玉的奶妈,李嬷嬷自觉劳苦功高。尤其是在宝玉这儿,理应享受到最高的礼遇。无奈这是世间总是嫌老爱幼,人性都是喜新厌旧,长大的宝玉早就忘记了小时候对奶妈的依恋不舍,只觉得她又唠叨又琐碎,特别烦人,哪里比得上眼前青春靓丽、娇艳如花的丫鬟姐姐们呢?

李嬷嬷十分不开心,内心充满了失落,更时常忍不住要刷刷存在感。

薛家母女来到贾府不久,李嬷嬷陪宝玉去梨香院看望生病的宝钗。薛姨妈留饭,宝玉看到一盘鸭舌头,便要喝酒吃。李嬷嬷在旁边连忙劝薛姨妈和宝玉,不要饮酒——劝不住又劝他少饮几杯,让在场的人都很不高兴,觉得她扫了大家的兴。宝玉这时不过十二三岁的小孩子,等闲真是不宜喝酒的,李嬷嬷尽职尽责,却十分不讨喜,被宝玉、黛玉和薛姨妈一顿排揎。

李嬷嬷也很憋气啊,我真的是“为你好”不是?无奈没人领情,她赌气离开梨香院,回到宝玉的住处绛云轩,看到桌子上有一碗枫露茶,拿起来就要喝。这茶是宝玉早晨告诉过茜雪,要留到晚上再喝的。可李嬷嬷执意要喝,茜雪不敢不给,李嬷嬷便都喝了。紧接着,李嬷嬷又看到一碟豆腐皮的包子,有丫鬟说,宝玉传下话说要留着晚上吃(其实他是想要给晴雯吃的)。李嬷嬷说,晚上他未必又想吃,我拿回家给我孙子吃去罢——李嬷嬷一点也没客气,更不介意直接说给自己孙子吃,可见这些年中这种事儿很多,也不算出大格。

谁料,等到晚上宝玉梨香院回来,先问晴雯,豆腐皮包子吃了没有?晴雯告诉她,被李嬷嬷拿回家了。随即宝玉问起枫露茶,茜雪告诉他,被李嬷嬷喝了——自己精心留下的包子和茶都被这老女人吃喝了,宝玉当即大怒,将手中茶杯摔到了地上,茶水泼了茜雪一裙子。宝玉指着茜雪大骂,他是你那门子的奶奶?你们这么孝敬他?一边骂一边嚷嚷着,非要撵李嬷嬷出去不可。这么一闹惊动贾母,派人来问是怎么回事,袭人忙从床上起来,好说歹说暂时安抚了下去。

此后贾府内外发生了一系列大事,秦可卿病逝,贾元春封妃,贾府修建大观园,元妃省亲……等到作者的笔墨再次回到宝玉的绛云轩时,李嬷嬷再一次登场,我们发现,这里已经有了不小的改变。

从李嬷嬷口中,我们知道茜雪因为上次的枫露茶事件被撵了出去,而差不多同时,“李嬷嬷已是告老解事出去的了”这大概也和那杯茶有关——只不过,李嬷嬷毕竟是宝玉乳母,给了一个退休的体面。

李嬷嬷既已退休,她再来宝玉这里,问东问西,丫鬟们都懒得搭理她,让她深感委屈和不忿——要知道,曾经她是这里的最高领导啊,便是退休了,也不能不把自己当回事啊!

这时,她看到盖碗里的酥酪,也见不外地拿起来就要吃。没想到竟然这时有丫鬟很不客气地阻止她:“快别动!那是说了给袭人留着的,回来又惹气了。”李嬷嬷出去后,袭人已经成了宝玉这里的一把手,取代了她之前的地位。历来退休领导都对继任者存了一份不能言说的排斥,眼见别人拜新踩旧,更是生气,当即毫不客气地将酥酪全部吃光,内心又多了一份对袭人的不满。

第二天,李嬷嬷输了钱,一肚子没好气。再一次来到宝玉房中,看到袭人竟然躺在炕上没搭理她,当即骂袭人:

“忘了本的小娼妇!我抬举起你来,这会子我来了,你大模大样的躺在炕上,见我来也不理一理。一心装狐媚子哄宝玉,哄的宝玉不理我,听你们的话……”

宝玉此时正在黛玉房中跟宝钗和黛玉聊天,三人听到吵闹赶紧过来劝解,李嬷嬷却是越劝话越多。眼见宝黛钗三人都劝不好这位退休老干部,这时王熙凤跑来,连哄带拉地将李嬷嬷带走,“我家里烧的滚热的野鸡,快来跟我吃酒去。”到底还是用好吃好喝劝走了这位更年期的老奶奶。

在宝玉的绛云轩时代,几次争执风波都与李嬷嬷有关,也都与吃喝有关。在这些故事里,李嬷嬷又啰嗦又琐碎,爱挑剔又爱占小便宜,还不知进退,倚老卖老,真是让人反感啊!

这位李嬷嬷的身上,是不是有很多人的影子?我们的父母,单位退休的老领导?青春无敌或者年富力强的我们,真心不爱搭理他们。

可是,谁又能永远年轻?当我们的年纪不断增长,身体走向衰弱时,便本能地生出危机感。而一旦退出主流生活,内心便更加敏感脆弱,别人稍有冷落怠慢,那份感觉就更加强烈。这时候,茶不仅是茶,包子不仅是包子,酥酪也不仅是酥酪,它们更是一份人情冷暖,是世态炎凉,是退休老领导无处可诉的委屈压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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