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运刀如笔,刻竹铭心
恰如门上牌匾“竹缘堂”所寓之意,此处因竹相聚,与竹结缘,门口绿竹猗猗,自在尘世中营造出一种静谧清雅之氛围。这是王威在嘉定的工作室,闹中取静,亦是他常年独守失而复得的嘉定竹刻的无言见证人。
竹材入手,刮去表皮,浸渍蒸煮,阴干半年才可使用。或做留青竹刻,或进行立体根雕,端看创作者心中的蓝图。当王威拿起刻刀时,竹屑翻飞,其追求和理念与先人们不期而遇。竹上日月长,刻刀不辍,数十载寒暑悄然而过。
《怀素赏蕉》
寂寞下的坚守
嘉定竹刻艺术由明朝隆庆、万历年间“三朱”开宗立派,流传400余年。百年间,文人最倾心的竹之风骨与书画在艺术家们的不懈探索下,臻至水乳交融的境界,并形成古健雄深的气质。《嘉定县志》如此记述:“竹刻为艺术上精品,吾邑最负盛名。”它曾走进宫廷,成为皇帝把玩珍爱的器物。
然而近代以来,时局动荡,社会进入转型期,为生活所迫,竹人纷纷转行,传统刀法失传,流行于市面的竹刻只能算普通匠人制品,无文人之魂,嘉定竹刻不复昔日风采。
改革开放后,政府大力恢复嘉定竹刻艺术传统。时任全国人大副委员长的胡厥文,对家乡的竹刻事业极为关心,每次回乡视察,总要嘱咐当地领导设法把嘉定竹刻传下去。1980年,政府在嘉定县工艺品公司建立了竹刻社,拨专款着手培养竹刻人才,王威由于家学渊源,自小喜欢画画,因有较好的美术基础而被竹刻社录取。
彼时一起被招收进社里的共有6人,后由于个人工资与销售量挂钩的政策要求,面对严峻的生存现实,其余5人无奈离开了竹刻行业。唯有王威,许是运气眷顾,因来上海访问的日本碳画社友人喜爱他的《竹林七贤》作品,向他订购了十几件,他才得以咬牙坚持了下来。渐渐地,他的作品有了市场。
此后相当漫长的一段时间,嘉定地区仅余王威一人仍在埋首雕琢,“竹刻看似风雅,实际上工艺流程繁复、耗时劳神,那时真的很寂寞,也无人交流,不够热爱是走不下去的,当然还有责任在肩。”虽二十多岁才正式接触竹刻,但他身上,有一种天赋的深重的文化使命感。
《羲之爱鹅》
为传承不遗余力
上世纪80年代末,嘉定县有关领导向王威提出了要求,希望他能开办培训班,亲手培养一批接班人。没有丝毫犹豫,王威欣然同意。
1987年4月,县文化馆业余艺术学校第一期竹刻培训班正式开班,为期三个月,由王威执教,王乐平、张伟忠等人都是学员。第一期结束后,学员基本掌握了竹刻技巧,反响甚好,紧跟着便有了第二期。嘉定竹刻复兴的星星之火就此点燃,现如今这批学员大多成为活跃在嘉定竹刻领域内的领军人物。
1988年,经政府部门批准,嘉定博物馆成立了竹刻工艺部,培养竹刻传人,王威任组长,王乐平、张伟忠、苏玉蓉任组员。1989年,竹刻工艺部的作品应邀参加在大连举办的全国民间工艺展览,收获业内如潮好评。
“这之后,我离开了。当然手放弃了,心却从未远去。”履行好培养人才的承诺后,多年低头刻竹落下的颈椎病、肩周炎等职业病,使得王威决定休息一段时间,把舞台留给年轻人,之后他投身商海,在工艺品、园林设计等行业内有所作为。
直至2005年,嘉定竹刻成功申报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嘉定区文化部门再次找到王威,希望他回归参与筹备嘉定区竹刻协会和全国首座竹刻专题博物馆的工作。当时,质疑的声音颇为强烈,“他已经离开竹刻这么久……”
然而,这一年却成为王威创作生涯的高产年,7件作品为他的实力做了有力辩护。不仅题材构思上更富有灵感,在技法上,他迅速恢复了原本擅长的平面刻技法,还娴熟运用了之前较少采用的透雕、浮雕等技法。他一面创作,一面在全国范围内征集明清嘉定竹刻精品来丰富馆藏。
两年后,嘉定竹刻博物馆建成开馆,一切皆呈现欣欣向荣之势。
恪守传统中出新
不同于一般竹刻,嘉定竹刻以刀代笔,以书法刻竹。三朱都善诗文书画,因此他们将绘画中的构图、对比、呼应等元素融入到竹刻技艺当中,将书法中的章法、条幅、对联等形式运用到竹器之上,让绘画书法和竹刻紧密相连。
可以说,“文人刻竹”,是嘉定竹刻要诠释的内涵。
王威对其中的文人气给予了特别的关注,他说,“刻好竹刻,须有绘画基础。明清时,百来位文人画家,都在钻研竹刻创作,讲究原创性。”除了做到透雕、深刻、阴刻、薄地阳文、立体雕刻等技法的信手拈来外,刻竹时心中要有佳构,意在刀先。
王威刻竹,不爱“留底”,仅有一件成品,启迪的是下一次的改进和创作。长此以往,就如同在画纸上施艺,他可在竹筒或竹片上较轻松地构思出一切可能性,举杯邀月、群贤集会、松下对坐等清雅脱俗的题材当为首选,但他在尊重传统的基础上,也不愿拘泥于此,食古不化。
他的臂搁作品《达摩》,以行云流水般的线条和多视点切入平面性构图。松石苍劲有力,用中国山水的皴法来表现其怪石嶙峋的景象,达摩端坐于松下,面容安逸慈祥,手捧钵;右侧是钵内升起的袅袅轻烟,其上题刻七绝诗:“趺坐忘形亦忘壁,十年心与空山空。性源一洁物皆洁,度尽众生弹指中。”
王威坚持,当代嘉定竹刻要在继承传统的基础上,结合现代人的审美观点来发扬光大,从而展现出时代气息。谈到当下的创作试验,他说:“想将现代审美观和传统图案相结合,做到不同人物情态和神态各异,我正朝着这个思路在摸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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