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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欣交集丨林莽

林莽,原名张建中,1949年生,在北京读小学和中学。1969年白洋淀插队期间开始诗歌写作,是“白洋淀诗歌群落”和“朦胧诗”群体的主要成员。先后在中学和大学任教,后就职于中国作协“中华文学基金会”和《诗刊》社。出版过诗集、诗文合集、诗画集十余部,编辑和主编诗歌选集、专辑百余种。举办绘画作品个人展6次。

相 遇

在医院的电梯里我们遇见她

一个刚刚步入中年的人

随意的穿着,马尾辫也有些松了

她望向我们,像是问又像是自言自语

“出院了,真好!”

“哎,我爸不知还能不能出去!”

满眼的哀伤

我还没有来得及安慰她

电梯停了,她匆匆地走出去

消失在医院大厅的人流里

我和老伴提着书包和几件生活用品

谁也没说话,站在那儿望了一会儿

而后转向停车库的另一部电梯

时间对每一个人是相似的,但并不相同

我们年逾古稀蹒跚着回家

一位女儿为自己不久人世的父亲奔波

带着一身的疲倦、哀伤与不甘

我们相遇,又匆匆地各奔东西

随着时间往前走

去老友家探望

一位暮年的失去了伴侣的人

一位看上去走出了阴影的人

我们喝茶、吃橘子,轻松地交谈

因为太熟悉了

我们有许多的共同话题

因为太熟悉了

以往的一切都还印在心里

我们已不再避讳谈到故去的人

仿佛他还在,只是暂时离开了一会儿

朋友送来的花卉

依旧放在靠近阳台的门边

同以往的节日一样

蝴蝶兰开得还是那样艳丽

偶尔会闻到一股又一股的花香

有些什么在这里并没有消散

一些声音,一丝微笑,一阵花香

在他生活过的这个空间里

他时常会在某一刻,某句话中

自然而然地回到我们中间

是啊,生活中有许多的别离与无奈

活着的人们,还要随着时间向前走

生命中总有一些遗憾无法弥补

生命中总有一些遗憾无法弥补

我们曾因稚嫩而错过了某些难得的机缘

也因懵懂,不知道有些事和物

需要珍重与呵护

时间流逝,一些美好的时光不会再现

因为年轻和自负,有时候

一句随意的嘲讽会令一颗心留下

一生都无法愈合的伤口

世上有些事物我们真的无能为力

心灵透彻的人或许生活得更痛苦

生命中总有一些遗憾谁也无法弥补

悲欣交集

弘一法师超脱人世,遁入空门

在生命的终点写下了“悲欣交集”

是啊,人世跌宕这涌动不息的大海

我们走过的就是一个谁也无法抚平的人间

少年的梦被无情地打碎之后

已不再轻信那些廉价的诺言

人生几十年,我经历过淘洗心灵的磨难

而每一次与以往多么相似

它重复着同一条人为的路径与曲线

弘一法师写下“悲欣交集”时

讲的是一个智者无法厘清世事的喟叹与遗憾

面对现实,我一生在努力成为

一个内心清晰,不再被假象蒙蔽的人

如果天空有一只飞翔的鸟儿

如果天空有一只飞翔的鸟儿

也许它正俯视着我心中最美的风景

那是少年时的家园

湖水静谧,一列老火车在田野中穿行

如果天空有一只飞翔的鸟儿

它能看到往日的岁月吗

一个从楼群的影子里走出来的少年

他不关注鸽群斜飞

他不关注人流熙攘

他急切地为自己的未来寻找着一对翅膀

如果天空有一只飞翔的鸟儿

它也可能看到了那场炼狱般的烈火

它把柔弱的灵魂熔炼成了闪烁的晶石

犹如那只鸟儿深邃闪光的眼眸

具有了一种上帝的视角

命运为每个人放飞了一只灵魂的飞鸟

它起飞、上升、乘着岁月的风云

它嘹亮的鸣叫有如鹰隼

穿透世俗的边际

飞翔在心灵无垠的太空

忽然想看一场雪

忽然想看一场雪

纷纷扬扬地改变了世界的雪

就像我离开乡村的那些天

我的脚下,道路一片茫然

就像送走父亲或三哥的那些天

大雪纷扬

掩不住我内心的无限哀伤

朵朵白花,隐忍在阳光下的枝杈上

一位生长于北方的老友问我,冬日

雪后的白洋淀如何

我知道,那时,他想到的是

故乡茫茫的雪原

空气冷得爽脆

大地一片洁白,吸走了所有的声音

而我想到的是,那些年

我们唱着《三套车》祭奠自己的青春

噢,忽然真的想看一场纷扬的大雪

可为什么那一瞬我心中竟蓄满了泪水

几乎所有的诗都是自传的片断

林 莽

近几年我经常问自己,我们到底为什么而写作?从写作之初到现在,已经写了 50 多年,是不是还要写下去?

回想最初,在乡村生活的孤寂中,有了表达的冲动,并从中得到了某种慰藉,这似乎符合了钱穆先生所说的“不要空想必做一诗人,诗应是到了非写不可时才该写”的标准。在中国这个宏大的诗歌环境中,受到前人的感召,青年人有了写诗的冲动,是一件很自然的事。但“不要空想必做一诗人”“非写不可时才该写”就确实需要一定的认知和机遇。感谢命运的契合,在我们年轻的那个年代,生活给予了我们特别的经历与感受,在不自觉中走上了诗歌写作这条路,它们释放了我们积蓄于心中的苦闷、疑虑与真情。

我们生活在一个并不属于诗歌的年代,但这反倒激发了我们为之努力与抗衡的不断前行。度过了早期懵懂的稚嫩期,发现我们所面对的主流诗歌,大多是表层的、浮泛的、缺少内在心灵与人的真切情感的、充斥着标语口号与虚假激情的诗。我们要为诗歌回到它的本体和回到生活与生命的本真而努力。而当我们写作进入成熟期时,另一极的假、大、空,所谓的流派、主义、先锋,五花八门的写作以其甚嚣尘上的姿态令许多人对诗歌产生了厌恶,因此对诗敬而远之。我们只有潜心造句,以此为保持诗歌艺术的本质而努力。

时间一晃几十年,值得庆幸的是,我们一直面对着有许多文化问题的写作环境,因此有着比较明确的目的与方向,并在这种情景中,坚守着自己对诗歌艺术本真的寻求,这也成为了我们写作的一种潜在的动力。

说实话,我曾多次被一些社会表象所迷惑,对自己的写作有过不止一次的怀疑与反思,经过多年的磨砺,过了知天命之年,心中才有了较为稳固的观念与定力。在中国诗坛这片生机勃勃的荒原中,诗人需要不断地拂开迷雾,在自我教育中得以成长。

去年,我出版了一本讨论诗歌写作的名为《诗歌公式》的书,在书出版后的座谈会上我曾说:“我想还可以将中国新诗比喻成一架有四只羽翼的飞行器,一对翅膀是‘语言’和‘情感’,另一对翅膀是‘传统’和‘借鉴’。语言和情感构成了诗歌生成的两大基本要素, 而传统是说:继承中国宏大而悠久的古典诗歌传统;借鉴是说:百年来向世界优秀的诗歌文化的学习。一个诗人有了这些 , 他的诗就能飞得很高,也飞得很远。说到底,诗歌创作体现的,是一个诗人在现实生活中真切的生命感知、体会与领悟,是有意味的语言形态、潜意识及心灵的幻象。是将生命经验和文化经验融会贯通后所能抵达的高度与能力。”

两次获普利策奖的美国诗人沃伦在他谈诗的文章《诗歌就是生活》中说:“几乎所有的诗都是自传的片断。我们要设法使那些引起回忆片断的事件具有意义。也许它是多年以后自己产生意义。而诗句的含义总比它向作者自己所表达的,向读者直接阐明的要丰富得多,否则 , 它就不能成为一首诗。”

我的这组诗,正如沃伦所说的,它们是源于我在现实生活中的感受和体验,当然我没有满足于表层的感受,而是将自己内心的认知和情感的波澜加入其中,将我对文化的体会和思考融入其中,我想一首诗一定不是只有一点点简单的想法,只是一些分行的文字,或如同工匠般地连篇累牍地制造,而是要在诗中见文采、见文化、见性情、见时局、见人间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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