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藏少女”小青的冒险与迷茫
◎董铭
2019年暑期档，《哪吒之魔童降世》出人意料地创造了票房神话，40多亿的票房让产业内外兴奋不已，然而，同系列的《姜子牙》上映后口碑却陷入了两极，未能延续“哪吒”的好运；而今年暑期档，所谓的“国漫三连击”的前两部《俑之城》《济公》都没掀起波澜，动画迷们只能寄望于《白蛇2：青蛇劫起》。毕竟有两年前《白蛇·缘起》打下的高口碑作基础，有行业内技术水准最佳的“追光动画”做保障，这部以小青为主角的“番外篇”应该“好看”。
从2016年的《小门神》到今年春节档的《新神榜：哪吒重生》，“追光动画”一直从中国传统文化和东方元素中寻找灵感。如果说《白蛇·缘起》还算是基于《白蛇传》的人物关系对善恶对决进行的改头换面，那这部《白蛇2·青蛇劫起》则是一部后现代思维的“时空大乱斗”。
在世界观的设定上，小青遁入所谓的“修罗城”，已然是一个不拘泥于时间和空间的“虚拟世界”，追光尝到了“蒸汽朋克上海滩”的甜头，这次的角色设定更加大胆、开放，人妖罗刹、牛头马面、丧尸血蝠……通通拿来，而在《白蛇·缘起》中人气颇高的妖狐宝青坊主也再次登场。从片尾的彩蛋看，追光似乎也有打造自家“宇宙”的野心。
要把如此混搭风的修罗城讲清楚并非易事，这里既有现代化的摩天大楼，也有古典美的亭台楼阁，“疯狂麦克斯”式的机车党穿梭其间，废土奇观也颇有些美学特色……《白蛇2·青蛇劫起》自始至终都在借人物之口，解释和完善其体系，讲述其规律，从所谓“蛇形结构”和“呼吸四劫”等概念上来看，主创应该是有系统的结构设定和文化背景的，但因为又要突出更多的追逐和打斗场面，所以阐述则有些力所不逮，许多颇为有趣的建模只能一闪而过。
剖开修罗城庞杂的表象，其内核才是影片真正要探讨的问题——“执念”到底需不需要？坠落此城者，皆因内心执念太强，若不放下则无法回到人间，也不能再次踏入轮回。这其实有些类似“聊斋”等民间传说中那些冤死后未能转世投胎的孤魂野鬼，只等某种机缘来了却“她”的执念，一缕香魂才能释然。
作为女主角的小青，此番也是把“执念”从头念叨到尾，才完成整个冒险的过程。因为“执念”，小青落入修罗城；只有放弃执念，跳入“无池”，彻底忘掉“心中那个人”，才能逃出修罗城……这个与佛法颇有些渊源的强设定，最后终究还是被小青打破了，说到底，这一次，主创还是肯定了有些“执念”的意义。
当然，如果把对“执念”的歌颂和坚持，等同于对法海所代表的强权体系的批判，那由小青来担当“执行者”倒是最合适的人选。影片在大部分时间里，并没有一个明确的反派，“牛头帮”的老大动机游移，“抢地盘”的目的也并不针对小青，只有当进入“黑风洞”时，才显露出大Boss的真容，而牛魔王不过是它的棋子罢了。
年轻版的法海形象，显然也是参考了徐克版《青蛇》里的赵文卓，满口佛法偈语，骨子里还是信奉“强者才拥有解释权”。这一场的画风也别具特色，多了一份水墨式的晕染飘逸，在游戏玩家看来，这一关就是反复“打怪升级攒经验值”；而若放在佛教的大千世界里，这才是真正的“心劫”，非得再修炼这几十年的光阴，耗去对手的精元，才能脱胎换骨，羽化飞升。
用现在流行的话说，小青就是一个“宝藏少女”。她的勇敢坚韧，她的果断直率，她的无视礼教，放在任何年代都难能可贵。人们在情感上对于小青有种朴素的认同，而放在当下的女性主义语境里，最“爽”的当然还是靠自己，“执念”和“强大”，两个我都要！
至于亘古不变的“姐妹情深”，无论是古老的《白蛇传》话本，还是现代的《青蛇》《新白娘子传奇》《白蛇传·情》《白蛇传说》等各类影视剧里，都有所触及，小白和小青这对东方姐妹，完全可以参照迪士尼开发的“艾莎/安娜”这对公主，在“女性认同的热潮”里打造出更大的商业空间。而从《白蛇·缘起》到《白蛇2·青蛇劫起》，原本明朗的姐妹关系，却因为性别的转换而变得模糊起来，以至于到最后的高潮，也没有挑明小青心中的那个“执念”，到底是“姐姐”还是“小白”？
其实，在某些民间版本的《白蛇传》中，青蛇和白蛇并非天生“姐妹”，而是青蛇追求白蛇不成，法力不够，变换成人形时才自认姐妹的。也就是说，青蛇对白蛇的追随，有“依恋”的复杂情感存在。
小青在姐姐被镇雷峰塔，独自坠入修罗城后，陷入了迷茫，前后同样经历了三个“依恋对象”：孙姐、司马和蒙面“小白”，直到真正完成“大女主”的弧光。有趣的是，这三个角色分别又是：女性、男性和“男女同体”，各自都有自己的执念（欲望），而站在他们对面的，是消除了性别和人欲的法海，只需要用强大的法力就能维持秩序。
稍显遗憾的是，《白蛇2·青蛇劫起》虽有意构建一个繁杂的世界观和关于性别、权力和欲望的隐喻，但因为剧情推进太快，配角多沦为了“工具人”，这也是追光动画的老毛病。像孙姐在英姿飒爽了十几分钟后，突然就“领了便当”，把“修罗城导游”的任务交给了司马。主创或许会用“生死无常”来解释，但在观众看来，难免有些生硬的错愕感。所幸，在小青和小白的主角感情上，最后还是利用了一次自我牺牲实现了升华，而能把“吸血丧尸变异”的西式设定置于高潮处，也算是一次值得肯定的“文化借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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