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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宝琴:比黛玉心宽,比宝钗稳重,她的出现是反衬其他人的缺点吗

原标题:薛宝琴:比黛玉心宽,比宝钗稳重,她的出现是反衬其他人的缺点吗

在今天的文章开篇之前,我想再做一次说明。

《红楼梦》当中的这四首梅花诗,除了贾宝玉写的那一首自己选择韵脚的以外,其他三首的创作者都是在原著当中出现得比较晚或者出现次数非常少的人,比如薛宝琴是在前八十回过半才出现的,李纹只写了这一首诗,李绮连这首诗都没写,邢岫烟正面出场的次数也不多。

因此,要说能从这几首梅花诗上就完全能够判断人物的命运,我个人觉得难度很大——原因之一是我们对人物的了解就很少,很难断定她们的性格或者家庭背景一定会在某些方面起到重大的作用;原因之二是这些人当中的大部分都没有其他作品了,没有办法印证这几首诗到底是不是“诗谶”。

不过,因为这四首诗其实写得都非常好,艺术价值很高,并且用典丰富、文字功力深厚。因此,将这些诗做一些文学层面上的分析和鉴赏,是值得的;另外,如果这些诗作跟我们熟悉的《红楼梦》人物有关联,对人物性格略作分析也是可以的。

站在这样的角度上,我今天就再跟大家聊一聊其中的一首梅花诗,就是薛宝琴代替李绮创作的那一首。

1 宝琴的诗美

既然又是解读诗作,我们就不妨先来看看薛宝琴以“花”字为韵创作的这首梅花诗。

“疏是枝条艳是花,春妆儿女竞奢华。闲庭曲槛无余雪,流水空山有落霞。幽梦冷随红袖笛,游仙香泛绛河槎。前身定是瑶台种,无复相疑色相差。”

这首诗的首联,就将红梅花傲然挺立的姿态描绘得栩栩如生。梅树枝条写红梅疏朗、花朵艳丽,将这样的红梅花比喻成妆扮俏丽的女子,一点儿也不为过。

下两句的颔联则一语道破了红梅花生长的环境,是在冰天雪地里不畏严寒而迎风绽放。而我们要注意的是,这两句里的“余雪”和“落霞”分别比喻的是白色的梅花和红色的梅花。

这两处比喻并不是信手拈来的,它们都有出处。

唐代有一名诗人叫做张谓,他的诗作风格清正、格律工整、涵义深远。他的代表作之一有一首“早梅”就这样写道:

“不知近水花先发,疑是经冬雪未消。”

诗中将白色的梅花比喻成了没有消融的“余雪”,非常有新意,并且让整个诗都有了趣味盎然的效果。

而“落霞”二字是化用了北宋词人毛滂所作的一首《木兰花·红梅》,其中有两句是这样写的:

“酒晕晚霞春态度,认是东君偏管顾。”

在幽静的庭院内,怒放的并不是洁白素净的白梅,而是艳丽的红梅花;而远处的流水与空山之中,也有红梅花迎风盛开。

2 诗句里的仙境

这首诗接下来的两句“幽梦冷随红袖笛,游仙香泛绛河槎”则化用了一个典故。

我国有一部古老的博物学著作,是西晋时期博物学家张华撰写的。其中记载了许多地理知识、人物传说、飞禽走兽、奇闻琐事等等。当中就写过有一年的八月间,有人乘坐浮槎去往天河并见到了牛郎和织女。这也是我国最早的关于牛郎织女神话故事的起源。

这段文字是这样记载的:

“旧说天河与海通。近世有人居海渚者,每年八月有浮槎去来,不失期,人有奇志,立飞阁于槎上,多赍粮、乘槎而去。…… 去十余月,奄至一处,有城郭状,屋舍甚严。遥望宫中有织妇,见一丈夫牵牛渚次饮之。牵牛人乃惊问曰:‘何由至此?’此人为说来意,并问此是何处,答云:‘君还至蜀都,访严君平,则知之。’竟不上岸,因还如期。后至蜀,问君平,君平曰:‘某年某月,有客星犯牵牛宿。’计年月,正此人到天河时也。”

“游仙香泛绛河槎”里的“绛河”就是传说当中的仙界之水——结合全句来看,是红梅花散发出的缕缕幽香让人神思向往,仿佛置身于仙界当中一样。

“前身定是瑶台种,无复相疑色相差”是薛宝琴这首梅花诗的最后两句,说的是红梅花的前身是在瑶台仙境曾经栽种过的梅树。就算颜色不够艳丽,也不能够怀疑这些梅花的仙界来历。

整首诗用词清丽美妙,用典纯熟。将红梅花的色彩和香气写出了令人神往的意象,也更加烘托了“琉璃世界白雪红梅”的绝美场景。

3 薛宝琴其人

薛宝琴是一直等到《红楼梦》第四十九回时才登场的。虽然迟迟到来,但一露面,她的光芒就盖过了所有人,让贾府上上下下都赞不绝口。

宝玉初见宝琴的时候,不禁感叹道:

“你们成日里只说宝姐姐是绝色的人物,你们如今瞧瞧她这妹子,更有大嫂嫂这两个妹子,我竟形容不出来了。老天,老天,你有多少精华灵秀,生出这些人上之人来!”

而贾府里的最高权威贾母对宝琴更是赞不绝口,喜爱之情溢于言表。她让王夫人认宝琴做了干女儿,也不让宝琴去大观园居住,干脆就留在自己身边就寝。而宝琴踏雪寻梅那一段,通过众人的眼睛,更是描绘了一位绝色佳人。

一看四面粉妆银砌,忽见宝琴披着凫靥裘站在山坡上遥等,身后一个丫鬟抱着一瓶红梅。众人都笑道:“少了两个人,他却在这里等着,也弄梅花去了。”贾母喜得忙笑道:“你们瞧,这山坡上配上他的这个人品,又是这件衣裳,后头又是这梅花,象个什么?”众人都笑道:“就像老太太屋里挂的仇十洲画的《双艳图》。”贾母摇头笑道:“那画的那里有这件衣裳?人也不能这样好!”

这段文字很鲜明地描绘出薛宝琴身上那种与众不同的气质。如果我们再次品读她所作的梅花诗,就会发现,这首诗里所用的文字,也恰好就是描绘薛宝琴自己与生俱来的那一份超凡脱俗的。

宝琴从小见多识广,性格颇为开朗。她有湘云的洒脱,有黛玉的才情,有宝钗的聪慧,更有自己独特的天真。在《红楼梦》的诸多人物当中,宝琴几乎没有任何缺点,她是以一个“完人”的形象亮相在读者面前的。

这样一个完美的人物,连一向敦厚的宝钗都禁不住流露出了些许醋意,说:

“你也不知是哪里来的福气!你倒去罢,仔细我们委曲着你。我就不信我那些儿不如你。”

贾母对她的喜爱程度似乎已经超越了对宝玉和黛玉的疼惜,那一袭“金翠辉煌”的凫靥裘是真正稀罕之物,贾母谁都没给,独独给了宝琴,就连宝玉都没有这样华美的衣裳。而湘云口无遮拦,更是很直接地说:“这一件衣裳也只配她穿,别人穿了,实在不配”。

宝琴虽然年纪小,但因为在天南海北之地多方游历,塑成了她有见识、有心胸的性格。她身上这种大气也更因为她的年龄而让人多生出几分怜爱。就连平时喜欢使小性儿的黛玉,面对宝琴也是喜爱至极。

关于宝琴,脂砚斋也给出了一个重要的批语说:“此回着重在宝琴,却出色写湘云。写湘云联句极敏捷聪慧,而宝琴之联句不少于湘云,可知出色写湘云,正所以出色写宝琴。出色写宝琴者,全为与宝玉提亲作引也。金针暗渡,不可不知。”

而出场就“自带仙气”的宝琴,写出了一首仙气飘飘的梅花诗,加上我们对邢岫烟梅花诗的解读,可以基本判断出:这首诗本身也就是写宝琴自己高贵与典雅气质的,并没有暗藏他人的命运在其中。

但是,根据脂批的提示,宝琴这样一个超乎常态的“完人”在现实生活中存在的可能性比较小——黛玉虽然才华横溢,但她心胸不宽;宝钗敦厚贤良,但难免有些太过老成;妙玉更不用说了,她的才思敏捷我们也领略过,容貌也是如天仙一样,但性格实在太怪僻了,不招人喜欢。《红楼梦》里那么多令人珍爱的女子,大概也就只有宝琴一个人几乎没有任何缺点。

从上面的分析来判断,我们也大概可以明白一点:宝琴很可能是一个清醒的“旁观者”,她这么晚才登场,似乎是身负重要使命:通过她的眼睛,冷静地看待贾府的败落以及众人的命运,并承担起“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客观叙述者。

为什么这样说呢?不知道大家注意到没有,宝琴这个特殊的局外人在很多时候,明明在场,但是存在感不强;而有时候不应该在场,可是曹雪芹又安排她出现。

比如黛玉对她的看法就是一个例子:这样完美的人物一经登场,自带的光环就压倒了大观园里所有的姐妹,贾母和凤姐都表示想让宝琴跟宝玉婚配。将所有心思几乎都用在宝玉身上的黛玉,对此却没有发表任何意见或是表达自己的不满,就好像宝琴只是“世外之人”一样,根本就对黛玉无法构成威胁。

而在宁国府除夕当天祭拜宗祠时,宝琴这样一个外人却能够参与其中,进入到贾家的宗祠当中,这段描写真的非常古怪——曹雪芹出身于诗礼簪缨世族,对大家礼仪和风范非常熟悉,而宝琴进入贾家宗祠这一段,在清代就有评论家指出“不合当时的风俗礼仪”。而以薛宝琴这样的出身、容貌和才华,怎么也得是《金陵十二钗正册》上的风云人物,可是她偏偏不在名单里。那么曹雪芹为什么要这样描写呢?恐怕跟他对宝琴的“设置”有关:宝琴只是一个旁观者,曹雪芹想要借助宝琴的视角,来给读者敲响警钟,预告后续其他人物命运的大转折。

当然,与宝琴相关的更多因素,我们就要放在下一篇文章里详细进行分析了。感谢大家的关注与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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