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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中文彦楼肇明:左手散文,右手评论

原标题:东中文彦楼肇明:左手散文,右手评论

楼肇明:左手散文,右手评论

楼肇明先生

【校友生平】

楼肇明,男,1956年毕业于浙江省东阳中学,1960年毕业于北京大学图书馆系。历任中国社科院文学研究所图书管理员、图书室主任。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员、著名文学评论家、散文作家。1979年开始发表作品,1984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著有《细流与暮雨》、《第十三位使徒》《八十年代台湾散文选》《游心者笔丛—第十三位使徒》《世界散文诗精选》等书。其生平事迹载入英国剑桥大学编撰的《世界名人录》。

【风范写真】

愧对楼肇明先生

作者:刘江滨

忽然想起楼肇明先生。

自一九九四年底结识楼肇明先生,二十三年过去,至今缘悭一面。

严格说来,一九九八年之后联系就中断了,但在我心里一直对先生怀有深深的愧疚,恐怕这种情结一生都无法释怀了。岁月的河流不舍昼夜东去,河床中的那块巨石却一直显露着它的存在,无法湮没。

我从箱子里翻出楼先生的来信,共计九封,我一封一封地重新阅读,时间倏忽回到了往日的时光。

一九九四年末,我接到编辑、作家韩小蕙的来信,说,著名散文理论家楼肇明先生读了我的两篇文章后,十分欣赏,有意认识我,希望我主动给先生写一封信。一九九二年,散文热刚刚兴起,我在邢台一学校教书,兼任《散文百家》特约编辑,在韩小蕙的鼓励下,共同商议在刊物开设了一个专栏《散文革新笔谈》,试图推动散文写作的深层次变革。我写了一篇《营构散文大品》发在当年《散文百家》第九期,另一篇《散文走向略论》发在《西北军事文学》四五期合刊“散文专号”,并被《文艺报》“文摘版”头条摘发。我没有想到,这两篇文章引起了楼肇明先生的注意。韩小蕙的来信,让我十分兴奋,很快给先生写了信。很快先生就回信了,洋洋洒洒写了三大张,称结识我是他一九九四年大收获之一,是岁末最令他高兴的一件事了。称赞我在同龄人中甚至与年长一辈人相比,最具备搞散文研究的气质、心态和实力。此信让我诚惶诚恐,我当年是仅三十岁的毛头小子,初出茅庐,偏安一隅,而先生长我二十六岁,是国内著名学者、顶级专家,能够青眼相加,其幸何极不知如何了。

从此,鱼雁往返,不曾中辍。先生开始称我为“小刘”,后改称“江滨兄”,我们成了忘年交。先生多次在信中希望有机会“面晤”,至今令我后悔不迭的是,虽然邢台到北京只有三个多小时的车程,我却一直没有进京当面亲聆謦欬。征诸原因,一是我性情内向,不善交际,憷于见人,更深层的原因,是内里空虚,没有底气,怕觌面之后,漏了底馅,让先生失望,不见面可以藏拙掩短。现在想来,如果当时我有足够的勇气,当面向先生请教,做先生的私淑弟子,也可能会改变我的命运走向。

但先生并不因此见责,依然鼓励,揄扬,提携。

一九九五年,楼肇明出版了他的散文集《第十三位使徒》,虽然先生在散文研究方面卓有成就,散文写作数量却并不多,这是他的第一部散文集。尽管如此,这部书完全体现了他的散文文体论的三个基本论说:复调、悲喜剧和非情境化,把西方审美和东方意境贯穿糅合起来,把散文的知性和诗性结合起来,把中国古代的典雅和现代的自由融合起来,从散文的创新意义和审美境界上说,至今罕有其匹。这部书的阅读过程令我一直处于极度兴奋的状态,“犹如一枚落叶,被强大的飓风裹挟着,悬浮于形而上的天空,随之俯仰,不能自制”,读毕便写了一封长信寄给先生,将我的感受与分析详尽道出。不久,收到了先生的回信。他在信中写道:“你的这封长信,其实是一篇极有境地、拥有自身价值的别具一格的评论。你对散文作家角色定位的理解——存在的质询者和诠释者,你对‘精神家园’两种不同内涵的阐发, 你援引卡西尔对古典美学和现代审美不同的分析,这些不仅抓住了我的要害所在(你是在这些基本理论前提下来解读拙著的),故而后面的本体论象征、隐喻等等也就落到理论基石之上了。我希望你能同意将这封信也公之于世,因为你的这基本理论主张,已超越了对一本书的评论,对我们目前的散文界(作家和评论家)也将是一种启迪。关于精神家园一节,则更是超越许多新派理论家了。”“我非常感谢你。我的这一声谢谢包含谢谢上帝的一层涵义在。”我那封信很快在《中华工商时报》发表。由于先生的鼓励,我又将“家园”的思考进一步深入,写成一篇随笔《关于家园》,在《工人日报》“家园”副刊头条发表。

搞文学评论的人大体上都有一个共同的感受,就是评论文章的优劣常跟被评论的作品有关,好的作品常常能够激发评论者的才情和思考,做进一步的深入与延展,有意想不到的收获。我对楼先生的评论如果还有可取之处的话,那也是拜先生的散文文本所赐。在散文理论方面卓有建树且能够在创作中完美支撑自己观点的作家是非常稀有的,楼先生的确令我敬佩。

这封被当做评论文章发表的信,让我获得了先生的绝对信任,他对我的提携揄扬不断加码。他鼓励我在散文理论和散文写作方面双向发力,并把我的几篇散文选入《新生代散文选》;在他与人系列对谈的文章中将我与蔡江珍列为未来可期的新生代评论家;还把我拉入《北京文学》年度排行榜的推选委员会成员之中,那是新时期中国文学最早的排行榜,一九九八年第一期刊出推选委员会名单,皆是重磅的作家、评论家,如白烨、雷达、陈晓明、陈思和、李陀、戴锦华等,小可厕身其中,真有沐猴而冠之感了。先生为让我尽快登堂入室可谓不遗余力。

更重要的信任还在后边,先生要主编一部总结上世纪九十年代散文之路的学术著作,名为《繁华及其遮蔽下的贫困》,共分十章,其中第五章、第六章,先生把撰稿任务分到我的名下,分别论述一批“归来者们”老生代作家的散文和一代中年学人的知性散文。我知道,这对我来讲是一次极为重要的机遇,很好地完成它,中国散文评论界的一颗新星可能就此升起了。

然而,恰在此时,我的命运之船拐了一个弯儿,离开了既有的航道,进入了另一条河流。我离开了邢台的学校,调到了石家庄的省报工作。虽然按照柯灵先生在信中所说,讲堂和报馆都是文化工作,不算改行,但对我来讲,却是人生职场一次重大的位移。

新的工种,陌生的环境,不熟悉的人群,都需要我去适应,而做学问需要安下心来,心无旁骛,显然,先生交给我的任务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思去完成了。我给先生写信说明了情况,表示有负先生重托,请先生原谅并另找他人完成课题。没有想到,先生在表示理解的同时,仍然坚持让我写其中一章。我只好再次请辞,心乱如麻,如蛇咬噬。在我散文评论事业如朝日喷薄欲出的时候,突然抽身而退,先生的失望可想而知。从此,他不再理我。我写信,寄明信片,一概没有回复。我明白,人生有一扇大门永远对我关闭了,从此,天涯海角,动如参商。

我一点都不抱怨先生,内心只有感激,只有愧疚,是我辜负了一位文学前辈对一个年轻后学的殷殷厚望,辜负了一颗热忱的拳拳之心。当然我也并不后悔当初的职业选择。这多年来我一直保持着敏锐的文学感受,保持着相当数量的阅读,保持着新鲜的文字感觉。人生可能常常如此,想走进一扇门,却进入了另一个房间,该怎样就怎样罢了。

我在百度上搜索过先生的资料,仅寥寥数语,极简,迹近于无。搜他的图片,似乎只有一张年轻时的照片,他好像很少参加社会活动或者作品研讨会之类。以他的社会名望和学术地位,似乎是不可想象的。我感觉他是寂寞的。读他的信,他的作品,他的理论,我能感知他是一个特立独行的人,不肯从俗从众的人,有一颗孤独而高贵的灵魂。在文学的荒原上,他踽踽独行,高昂着头颅,上下求索,不盲从,不屈就,不妥协,一任狂风吹乱他的头发,衣袂飘飘,眼神坚定地探究着彼岸的世界。

楼肇明先生一九三八年生人,今年虚岁八十了,在此,唯有献上我的一瓣心香,默默祝福。

2017-03-23

2021年4月7日楼肇明先生与金华文学界领导合影

前左四为楼肇明先生,前左一东阳市诗词楹联学会会长胡永清,前左二楼肇明先生夫人,前左三著名建筑家、诗人洪铁城,右前一著名农民作家、乡土文化研究者楼震旦,右前二金华市作家协会主席李英。

后左一东阳市作家协会主席朱榕贵,后右二东阳市新诗盟盟主胡才高(二胡),后右一金华市作家协会副秘书长徐益丰。

【校友文录】

银杏树告诉我(散文诗)

作者:楼肇明

严寒,冰结的月光。

银杏树以赤裸黝黑的躯干,杂乱却又井然有序的枝丫,像一把打开的伞架,在我的眼前展示着宇宙的庄严和肃穆。

落叶随秋风在江水里流失;赭黄色的沙砾闪闪烁烁;蛋青色的鹅卵石傻乎乎地呆着。在这江边高高低低的旷地,我曾与银杏树一起目睹过热闹和寂寞;但那时,我只是低头逡巡在九月明净的江边,搜集五彩斑斓的小石子儿;似乎女娲的工程永无尽期,必须由她的每一个孩子去接续。

没有白色的鸥鸟轰然飞来筑巢,我就常常从远处鄙夷地打量着银杏树绿色的树冠;我甚至没有动过念头去抚摩一下那光滑细腻如同姑娘家肌肤一样浑圆的树干。仿佛无边无际的蒙昧之海,把我与这位大自然中的贞德完全隔绝;我就像一个惊叹号木然钉在江边的高坡上。

喧嚣中的孤独把青春轻易地打发走了。当我在辉煌的废墟上醒来,并在朗朗阳光和霏霏细雨中拼命劳作的时候,告诉我,银杏树,我的呼唤是不是晚了整整一个季节?

我不是用眼睛、耳朵,而是凭借被刺痛了的心灵,读懂了你的存在。我不是在春天,从你像松绿石一样闪烁着光芒的扇形叶片上;也不是在秋天,从你凝结着一层白蜡的丰满的果实上;而仅仅是从你像铁画一样镶嵌在寒冬月夜里的枝丫上,读懂了你。

你从洪荒时代走来,穿过了火山如林,冰川如戟,与地球同步的古老的历史。从白垩纪到新生代,从昨天古朴的陶罐到今天精美的挎包,你装饰了多少生命;又有多少俊秀的姑娘,她们的名字就叫白果。

永恒的银杏树,告诉我,我的呼唤是不是晚了整整一个季节?我真想如一位诗人歌唱的那样:复活,生存,死亡,永不厌倦。即便生命的秋天是一支短到几个音符的过门,只要有你一样历经冰和火的地狱的种子,我就能在狭窄的生存空间展开自由的羽翼;即便人类的一生,只是你细枝上的一片嫩叶,我也一定要认真走完从叶柄到叶脉的路程。

如果在未来世纪的某一天早晨,有一个名叫白果的少女来江边汲水,那么,我几经循环的生命链,就是一缕清凉的空气,化为你的呼吸;我历尽波折的爱,就是一声鸟鸣,划过你身后灰白的天空。

在这个秋天,在我生命中的这个秋天,银杏树,我读懂了你。

楼肇明谈王鼎钧的散文(节选)

人们熟悉作为散文革新家的余光中的名字,而另一位也许艺术成就更大、境界更为深沉博大的旅美华文散文家王鼎钧,则是为大陆读者所知不多和相当陌生的了。余、王二氏均属创造了散文阳刚之美的作家。倘若我们能平心静气地如同审视中华古典散文的传统那样审视现代散文的传统,那么,现代散文作家中究竟有几位能像庄子、韩愈、苏东坡那样,拥有泰山日出、雷霆万钧的阳刚气象?!台湾散文原本承袭了周作人一派,周氏又承袭晚明小品遗风。毕竟有一种衰败倾颓、夕阳归鸦的气象。是故,王鼎钧和余光中在散文文坛崛起,且不论其思想倾向上还有哪些毛病,他们两人那狂洋恣肆、突兀峥嵘的想像力和排山倒海、阅兵方阵般驾驭文字的能力,将散文的阳刚之美推进到了一个新的阶段,是没有理由加以拒绝的。余、王二氏,艺术风格和心理气质上存在差异,余为雄健豪放,王则沉郁顿挫;余将更多的注意力投注在情感内涵及表达方式上,王则更为关注民族审美心理、文体体式之变异,及散文容量空间的拓展上。但他们两人可谓珠联璧合,共同为完成对现代散文传统的革新,奠定了坚实稳固的基石。

粗略地讲,王鼎钧在散文审美变革中的贡献有三。

其一,对人的研究,特别是从审美角度,把人放在历史风云激荡的漩涡里加以表现,可谓是王鼎钧贯串自己一生全部创作的主线。他紧紧抓住人的两大系统:生物层次和社会层次的交汇渗透,人作为灵与肉,精神与欲望的双重矛盾统一体,两者之间是互为依存,互为制约的。他从中剥离、并有声有色地描绘了美与丑、悲与喜错综复杂的图画。在他的笔下,我们可以看到人的“欲望”的双重性,它一方面是发展社会物质文明的驱动力,另一方面“欲壑难填”又造成无可估量的破坏;它既是人性的一部分,又是导致人性堕落的罪因。不仅《欲》《网中》这一类篇章让我们领悟到作家的深邃哲思和良苦用心,在《那树》《青纱帐》中,也同样能看到这一思想在不同侧面上的延伸和阐发。前者写象征物质文明进步的城市的扩展,人和事却事与愿违地破坏践踏了自己赖以生存的生态环境。后者虽然写抗日战争年代的故事,但它的核心基础,仍然是欲望的善恶二重性,但在艺术揭示中,则戒拒了任何一种政治的或道德的说教,也有效地规避了以往思维中那种二值判断的习惯,而于复杂中求真、求善、求美。

其二,从美感思维的形态上看,王鼎钧对传统中单向度的“乐感文化”,持重新评估与自觉批判的态度。他笔下的人物、事件乃至情愫抒发,无不具有一种拂逆传统欣赏心理的悲剧美,带有双重苦难的性质(时代苦难和承袭传统文化心理堕力而带来的苦难)。美不是苦难和因袭的重担,而是在这种重压下被扭曲却不能被摧毁、被泯灭的人性。他笔下的悲剧,终是与惩罚和毁灭的主题,美丑为邻的主题相绾结。但这种惩罚毁灭的主宰者不是西方文学里至高无上的神。他也不曾从邪恶和废墟中去发掘令人战栗的美。王鼎钧说:由于“时代把我折叠了很久,我挣扎着打开”,因此他要从历史“水成岩的皱折里想见千百年的惊涛拍岸”,就“用异乡的眼,故乡的心”来审视和表现一切。“用异乡的眼”来审视“故乡的心”,对于作为“故乡的心”的民族文化性格,对于中国现代散文“内文本”的迁徙、变异,无疑是至关重要的一步。

其三,举凡散文这一包孕极广的体裁的各类体式,杂文、小品、叙事散文、抒情散文、散文诗,王鼎钧无一不能,都有开创性的建树。在文体上,结构与文调大开大阖,快速、锐利、错落,时而空灵,时而平实,时而拙朴古雅,时而诙谐俚俗,融悲怆和幽默,繁华与恬淡为一炉。在想像的方式上,他还在拉美魔幻现实主义输入以前,就不时采用超现实主义手法,抒情中常常错杂进奇警的幻觉和错觉,其寓言体小品中,局部和细部是写意的,整体和全局上又每每是写实的。这种写意和写实的交融,是他开发了潜意识深度世界奇幻宝藏的一大收获。

(选自《王鼎钧散文》,浙江文艺出版社1999年版,本文是书的序言)

2021年4月4日楼肇明先生与东阳文友合影

【感召启迪】

钱钟书先生说得好:“大抵学问是荒江野老屋中二三素心人商量培养之事,朝市之显学必成俗学。”奥地利著名作家斯蒂芬·茨威格也说过:“这世上所有的伟大壮举, 都是悄无声息地完成的,世上所有智者无一不是深谋远虑。”坐得住冷板凳,耐得住寂寞者方能做成大学问。刘江滨先生在《愧对楼肇明先生》一文中真切地刻划出楼肇明先生的“素心人”形象:“我在百度上搜索过先生的资料,仅寥寥数语,极简,迹近于无。搜他的图片,似乎只有一张年轻时的照片,他好像很少参加社会活动或者作品研讨会之类。以他的社会名望和学术地位,似乎是不可想象的。我感觉他是寂寞的。读他的信,他的作品,他的理论,我能感知他是一个特立独行的人,不肯从俗从众的人,有一颗孤独而高贵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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